上大学的前一晚，村头恶霸撇子三来我家里提亲。

恶婆婆更是为了不花一分钱彩礼，直接让赵三搞大我的肚子。

还在村里扬言：

这胎要不是儿子的话，就让我去睡猪圈！

可她不知道，我家世代有一个诅咒——

婆家欺母，子成父衰。

恶婆婆心心念念的宝贝大孙子，和产后被她喂猪食虐待的我。

成了她儿子的催命符。

1

差一点，我就成了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

去上师范的前一晚，一个人辛苦把我拉扯大的老母亲，忙前忙后地张罗了一大桌饭。

家里难得奢侈了一把，还宰了两只鸡。

老娘把邻居们都请来，就当是我的升学宴。

大家都替我高兴，喝的东倒西歪。

这时，村东的撇子三儿提着两条烟，走进院子里来。

撇子三真名叫赵三，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恶棍。因为是个左撇子，就有了这外号。

「哟，大家都喝着呢。」

吊儿郎当的大烟嗓一出来，把邻居们吓得不敢讲话。连忙放下碗筷，各自回家去了。

「丈母娘，我看上你家杏花了。」

撇子三把两条烟往桌子中间这么一放。

就单方面地定下来了，我跟他的亲事。

我的老母亲，快五十岁了，说她这一辈子就喝了两回酒。一回是自己的喜酒，一回是我的升学酒。

没想到这一喝，就耽误了我的一辈子。

撇子三见我不答应，他口中喊的丈母娘又不表态。

他索性犯浑，把我晕乎乎的老娘锁进院里的东房。

然后打横把我抱进了里屋。

我不从，他就左一巴掌，右一巴掌，劈头盖脸地扇过来，把我直接给拍蒙。

就这样，第二天，撇子三就跟村里的每个人都说，我已经是他的媳妇儿了。

等我醒过来，太阳都快落山。

镇上开去城里报名的汽车，早已经没了影子。

一出家门，每个人都对我指指点点。甚至没有眼力劲儿的，还直接上来恭喜我，问我家什么时候办喜酒。

我气不过，原本想要报警。可家里早年丧夫，还被戳了一辈子脊梁骨的老母亲，直接把我拦住了。

「那我就一辈子不嫁！不嫁也不能便宜给那撇子三！」

家里虽然穷，但这点骨气我有。

可怜我的老娘，连连抹着泪眼，只怨自己喝了老酒，保护不好女儿。

可没想到，那撇子三带着人来家里是又吵又闹。

还成天嚷嚷着，我已经是他媳妇儿了。

还吓唬我们，要是我不嫁，他能把我爹的坟都给刨了。

家里的庄稼，明年也别想有好收成！

村长一来，无赖的撇子三就给他发烟，卖乖，说自己什么都没干。也没人奈何得了他。

无奈之下，我不得已松了口。

「我要五万块的彩礼，结了婚以后，我要接着上学。」

撇子三家境虽然不算好，但这点钱，还是拿的出来。

我得给自己和老娘留一条退路。

我还得继续完成我的学业，才能摆脱这个恶棍。

撇子三见我终于点头，两眼放光，当场就乐呵呵地答应了。

本以为彩礼的事就敲定下来。

可没想到，恶人撇子三根本不讲信用。

回家里头跟他老娘一合计，转身就变了卦……

2

赵三的老娘冯英，也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恶女人。

长得磕碜不说，还特爱算计，一分一毛都不叫人家占便宜。把钱看的比命重。

耳根子里，也听不得一点坏话。

村里人要是说她，她就叫儿子去跟人家动手。

这不，撇子三前脚答应了我的彩礼，后脚就被他老娘扯着，直接骂到了我家。

「姚杏花！你现在已经不是黄花大闺女了，你还值什么钱啊你！」

冯英拉着儿子，就站在我们院儿门口大骂。

骂我是不值钱的赔钱货，骂我老娘，养了个掉进钱眼儿的下流胚。

泼辣的老女人和恶棍撇子三往门口一站。

路过的邻居，都不敢往这儿瞧一眼。

冯英开门见山地说，彩礼是一分没有，我和他儿子的亲事，是不答应也得答应！

撂下狠话之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她就让撇子三赖在我家了。

冯英还给撇子三出主意，硬是天天往我的房里钻。

非得把我给害到大了肚子才算完。

我的老娘，天天以泪洗面。听着我被撇子三儿，是又打又骂，差点哭瞎了眼。

我被欺负到麻木了。

身上总是青一道紫一道的，下不了床也是常事。

等到第二年春天，真的怀上赵家的种，挨打的日子才算消停了下来。

「妈，你别哭了，我嫁。」

实在不想在家里，被老母亲看到我，天天心疼。我终于咬咬牙，狠心踏出了房门。

可刚迈出一步，就又缩了回去。

抬头一看房梁，真是想要吊死的心都有。

只是一想到，我娘年过半百，我要是去了，她又怎么一个人活的下来……

我不得已向赵家屈服了，只能听他们的安排。

死了心，嫁给那撇子赵三儿，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

结婚那天，恶婆婆冯英难得对我有几分好脸色。

她给我家小院儿也张罗得红红火火。

敢情是彩礼没花一分钱，全都用来充排场了。

「你女儿既然嫁给了我赵家，有了我家三儿的种，那就是死，也是我老赵家的人。」

冯英特地叫媒婆给我老娘带了这句话。

意思是，无论我在赵家是生是死，我的娘家人都不要妄想来给我撑腰。

在老赵家看来，我就是跟他们签了死契的免费生育机器。

是一个大着肚子倒贴的下流胚。

老娘听完后，又是泣涕涟涟。终于在我出嫁的前一刻，忍不住把我拉到了一边。

她神神秘秘地告诉我，咱家的女儿，有一个世代的诅咒——

婆家欺母，子衰父成。

我的奶奶，也因为我是个丫头片子，从来都不待见老娘。

所以我爹英年早逝，家里才衰落了下去。

我听了半晌，将信将疑，惊讶到说不出一句话。

「本来不想跟你讲的，这给谁都知道，都是不光彩的。」

娘回望了一眼，墙上挂着老爹的黑白照片。

然后摇摇头，又叹了口气。

「原想你嫁个好人家，没想到，遇见这么一个坏种！」

她满眼泪水，伸出枯瘦的手，帮我捋了捋头发，摸了摸我的脑袋。

「杏花儿啊，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看着满眼憔悴、心疼我的老娘。

我决定，还是得好好活下去。

至于诅咒实不实现什么的，万一呢……

3

撇子三得逞后，婚礼当天，装的是客客气气，对我的态度好了许多。

他拉着我的手，去给人家敬酒，还会贴心的给我倒上果汁儿。

「我媳妇有崽儿了，喝不了，喝不了。」

他脸上的笑，不是因为幸福，是按捺不住的炫耀。

来喝喜酒的，要么是跟他鬼混的人，要么是老赵家不讲理的亲戚，个个都端着酒杯跟他道恭喜。

我被这些人的嘴脸，当场恶心得要吐。生理上的不适，让我没能给他们一点好脸色看。

恶婆婆开口了:

「姚杏花，能给你这么大排面，别给我老赵家丢人！」

说着，她特意扬了扬声，像是故意在众人面前给我立下马威。

「别以为你有了这个崽儿，我们把你请回来就得捧着供着。」

「见了我，你得客客气气喊一声婆婆。」

「早上要起来做饭，到晚上睡觉了，也得给我打洗脚水！」

婆婆训话的场面，她是出足了风头。

整堂的人都听得哈哈大笑。

我稍微一瞪眼，赵三儿就满脸的不高兴：

「听到我娘的话了吗？还不赶快叫婆婆！」

赵三儿也是个怕老娘的人，冯英说什么他都听。一点也没有自己的主见。

婆婆说我脸色不好了，赵三儿就非得逼着我笑。

我要是不笑，他就会当着村里人的面嘲讽，「没男人摸，你就不笑是不是？」

什么下流的话，都能说的出来。

等进了里屋，我忍不住向赵三儿提起诅咒的事。

我告诉他，要是娶了我，还敢对我不好，婆家欺负我的话，赵三儿的后果会很惨的。

我话音刚落，撇子三又露出他那副恶心的嘴脸，大笑出声。

「别跟我整这些有的没的，你他妈敢咒老子，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跟我站在一边！」

他一边嘚瑟，一边拿出给我提亲的两条烟，拆了一根出来点上。

婆婆的算盘打的好，在赵家摆的排面非常足。

可就连撇子三儿拿去我家的两条烟。也被她给拿了回来。说是我家没人抽烟，还不如用来孝敬姑爷。

可这天底下，哪有姑爷不孝敬丈母娘，还让丈母娘来孝敬姑爷的道理？

老赵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我还想再说些什么，立马被赵三儿堵了回去。

「有你一口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我老赵家的饭，也得看大爷我心情好，你他妈才能吃得上！」

吃了酒的赵三儿又要犯浑，把桌上的瓜子糖果拍散一地。说着，上来就又准备恶心我。

「来来来，洞房花烛夜，咱也快进入正题。」

我连连后退，抓起床上的枕头就往他扔过去。没想到，只是轻轻的一个枕头，就彻底激怒了撇子三。

「你他妈翅膀硬了，进了门敢给老子脸色瞧，还敢还手了是吧？」

说完，他就又要像从前那样打我，恶狠狠地扑了过来。

还好原本打算进门来教训我的婆婆，看见了这一幕。

赶紧给他拦了下来。

「喔唷，儿子欸，打不得，打不得。」

婆婆冲上来，赶紧扒开了赵三儿：

「她肚子里，还有咱老赵家的崽子呢！」

4

好说歹说，赵三儿终于醒了酒。也意识到了自己不对。

「杏花儿，我是不该跟你动手。可你也别咒我啊。」

酒醒后的赵三儿，难得平静地跟我说了回话。

「咱现在，好赖都成一家人了是不？」

冯英一听，我居然敢咒他儿子，说着就要过来揪我的耳朵。

「你这个烂杏花，你能耐了，是不是？」

「嫁进来第一天，你他妈敢咒老公！」

说着她撸起袖子，就准备给我一个大耳刮。我准备还手，赵三儿先挡在了我身前。

「不是不是，您刚还说，不能打她吗？」

赵三儿把他老娘拉到一边，赶紧劝她消消气。

我看着这对坏了良心的恶毒母子，恶心得晚饭都要吐出来。

「哼，等这个崽子生下来，有你好果子吃的！」

婆婆摔门就走，走之前，还不忘提醒我给她烧洗脚水。

唯一好的一点是，婆婆也知道了赵三的德性，决定把另一间仓库给腾出来。让我和赵三儿分房睡。

说是怕折腾坏了她的宝贝大孙子。

我也因为分房，有了一点喘息的空间。

可在赵家的日子，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这娘俩，是不会让我好过的。

这不，第二天一大早，婆婆又开始给我摆谱。才刚过了七点，她就在门口叫嚷着饿了，要喊我给她烧饭。

我做了，她又嫌不合她的胃口，让我重做。

重做才放了两勺油，她跟我说不健康，又让我重做。

我刚扔下铲子，说我不做，不伺候了。

婆婆就哭天喊地，骂我没良心，连一顿饭都不给她吃。

她忘情的表演了一番之后，又换上恶人的嘴脸：

「其实吧，你做这几个都挺好吃，我就是想让你多换换花样。」

说完她得意的翘着二郎腿。在院子里，一口一口的把我做的菜，全给吃了下去。

半点没给我留，也不给她儿子留。

我搬起凳要在饭桌旁边坐下，婆婆就说，「去去去，一边去。」

婆婆像赶乞丐一样把我赶开。

「想吃饭了没手吗？不会再做。」

这也还只是她欺负我的冰山一角。

等到中午头了，终于我要吃上午饭了。婆婆又把她所有的衣服都扔了过来。

「一天天的，就知道吃！活是一点儿都不干！」

说是不把她的衣服洗完，午饭我一口也别想吃上。我顶着大太阳，把衣服端去村头的江边，洗了起来。

恶心的婆婆又装模作样地追过来，「哎呀，嫁进来第一天做什么活儿呀？」

看到路人的指指点点，婆婆连忙把衣服收走。

「来来来，你回去歇着。你的衣服我来洗。」

她特意讲的很大声，俨然一副好婆婆的样子。

连路人都看得出来，她的表演痕迹太重，可冯英就是要沉浸在自己的演技里。

让大家不得已来夸她一句，「有你这么个好婆婆，那是杏花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整个村里，没人敢说婆婆的不是，就连村长看到这泼辣的毒妇，也忍不住退避三舍。

「看到了吗？孝敬我，那是你应该做的！」

「全村老老少少，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呢。」

「你要敢不听话，我一口唾沫星子，就他妈能淹死你！」

撇子三的脏话，敢情原来都是跟冯英学的。

任凭她怎么骂我，怎么挤兑我，我是不在乎的。但凡有点良心的人，都能看出来谁在作恶。

可我稍微一不听话，撇子三就拿我的老娘来说事儿。

「姚杏花儿，你要是再敢惹我娘生气，信不信我把你老家给掀了？」

男人恶狠狠地训了我一顿。

说完他把我锁在家里。提上刀，就怒气冲冲地出门去了。

我心里一惊：

难道撇子三还敢杀人？那可是他的丈母娘啊……

5

撇子三把我娘干活用的锄头给砍折了，断成两截。然后拿回家来，甩到我面前。

我知道，他又去威胁我的老母亲了。

于是，我被迫安分了一点。任凭婆婆的话说的再难听，我不气也不恼。全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看着自己一天天大起来的肚子，我甚至有些期待。

期待那个恶毒的诅咒真的应验。

无数个对着娘俩低三下四的时刻，我都在渴望着奇迹会发生。

日子一天天过，赵三儿一天天混。

赵三儿原本就是一个恶棍，以前没有正经工作，婚后也是一样。

他每天游手好闲。要么去打牌喝酒，要么继续盘踞在各个山货卡车经过的路口，收一收所谓的管理费和过路费。

那是他唯一的经济来源。

多亏婆婆在村头开了一个小卖部，但卖的货，也都挣的是个黑心钱。

也就是靠祖上还有几亩田地，包出去给了外面的厂子，家里才年年收租，有点赚头。

看着我的大肚子，婆婆又给赵三儿出主意，说是老是干那些玩意儿不挣钱。

让赵三儿带着我去城里混混出路。

习惯了浑浑噩噩的撇子三，哪知道什么叫上进。第一反应就是，我又给婆婆灌了什么迷魂药。

「大爷我这么过了二十多年，老娘没说过我的不是。」

「就你这个烂杏花儿，来了后天天嚼舌根。」

撇子三先是一通训我，转身又去回应他的老娘:

「我不干这些，还能干啥，在家干老婆？」

「她不还怀着您的宝贝大孙子吗？」

撇子三儿笑嘻嘻的，跟婆婆贫起嘴来。

婆婆拿他没辙，倒也没再说啥。

他们两个人有说有笑的，看了一圈，又扯到我的肚子上来。

婆婆眼睛一转，说这个肚子这么尖。

「一定是个大胖小子，看着得有六七斤呢。」

我知道，婆婆一直期盼着，我肚子里的是个孙子。她经常在村头跟人说，杏花儿这胎，要不是男娃的话，睡老赵家的猪圈她都不配！

赵三儿得意的咧嘴笑。

「那可不是，必须是儿子呀，要不说我厉害呢。」

两个人是说东说西，对我从头评到了脚。

放着光的两双眼睛，像在看一头准备下崽的母猪。

虽说不是母猪，但婆婆却把我当母猪喂。月份越大，就逼我吃的越多。

可我就是不长肉，除了一个圆滚滚的大肚子，还是细胳膊细腿儿的，一看就营养不良。

婆婆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我，却发现根本没用。

索性直接把我的饭给换掉了。

原本时不时的还能宰只鸡，喝个骨头汤。到后来，肉汤吃到一半。

婆婆直接往桌上摆了份猪食。

没错，就是家里喂猪的那个猪食。放了大米，红薯藤，青菜叶儿，还有去年的打的玉米粉。

婆婆说，这叫荤素搭配，叫做健康。

可我知道，那是她在时时刻刻提醒我——

不要以为生下了这个孩子，我就能母凭子贵。老赵家，不会有我说话的份儿。

「这玉米糊糊，你不吃也得吃！」

「只要我一句话，就是让你在老赵家吃屎，你也得把头低到茅厕里去。」

婆婆讲话向来难听，每一次都在试探我忍耐的底线。她明里暗里的挤兑我，就是怕我翻身，敢和她叫板。

我摸着肚子里的胎动，想起那个诅咒，忍不住开口:

「婆婆，你和三儿还是对我好点吧。」

结果听了这话，婆婆就知道，我又在咒他儿子。

反而恶狠狠地，又往我碗里加了两勺猪食……

6

我第一次跪下来求婆婆，是在老娘去世的那一天。

老赵家所有人都瞒着我，从来不让人和我说娘家事。

日子虽然难过，恶婆婆的话也难听。

但我继续守着老娘给我说的那个家族秘密。安安心心地，在家里养胎。

直到那天村长找上门来，我才知道——

老娘生了病，已经快不行了。

「杏花儿啊，你回家看看吧。」

「再晚一点，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了啊。」

一听这话，还在做饭的我，马上把锅铲给扔在一边。

「你别跑啊，她不行了，你回去也没用！」

婆婆冯英立马过来拦住我，说什么，也不肯让我走。

「你肚子里的，可是我老赵家的宝贝。」

婆婆坚持认为，我怀孕了不能回娘家，更不能去见即将过世的老娘。

硬说我回娘家一趟，就会害了这个孩子。

婆婆看着旁边着急上火的村长，抄起扫把就扔了过去。

「来报什么丧！是不是存心跟我老赵家过不去？」

婆婆又开始难听地骂起人来。

说村长这个屁大不大的假官儿，是存心要害她的孙子。

村长也被骂了出去。

我要挣脱，想出门去。可月份大了整个人都很难动。

再婆婆把我拉进里屋，直接锁了门。

任凭我在里面怎么敲，怎么打，怎么摔东西。老赵家这帮丧尽天良的家伙，是一点儿也不让我有出门的机会。

婆婆从窗户把吃的给我递进来，还说什么，「就算你不吃，我孙子也是要吃的。」

「如果你想回娘家，你就得给我把这些都吃完。」

一份肉，一份饭，一份像猪食一样的蔬菜。

就算到了这份上，婆婆想恶心我的做法，也是一点都没变化。

整整两天，为了能够机会出门见到老母亲，我好话歹话都跟他们说尽了。

他们递过来的吃食，我也一口都没落下。

我隔着窗户，给婆婆跪下了。也跟他们保证，我会保重肚子里的小孩。

想到病中垂死的老娘，我认怂，什么都答应，只想求婆婆让我再回家看一眼。

「您做的饭我吃，衣服我洗，家里的大小活儿我都来干，我再也不说赵三儿了……」

「求求您，让我回去看我娘一眼吧！」

「从小到大，我只有老娘，娘也只有我了。」

我在屋里哭的声泪俱下。可外面的婆婆，依旧悠哉悠哉。

还固执的坚持着，说，「她能有多大点儿事儿？」

「要是吓坏了我的孙子怎么办？」

婆婆在窗户口，悠闲的吃着西瓜吐着籽儿，还递过来一块，让我吃。

看着窗台上的瓜，我那么绝望，又那么心慌……

三天后，赵家人把我从屋里放了出来。

我才知道，我娘已经去世了。

村里人都说，她走的时候，就那么直直的望着门口。连眼睛都没合上。

村长带人把老娘葬在了后山，问撇子三要棺材本儿，婆婆拿三百块钱就打发了他。

「杏花儿啊，能做到这份上，我也出钱了是不？」

婆婆来邀功，把这话讲给我听。

她好像在期待，我能对她说一句谢谢。

快到临产的日子了，怕我一激动再出事，撇子三和婆婆轮流看着我。

连赵家院子的大门，都不让我迈出一步。

我只能在院子里，对着后山的方向，尽最大可能的，俯下身去，低了三低头。

肚子太大，我连给老娘磕一个都做不到了。

看着身边恶毒的婆婆和撇子三，我的眼泪都掉进泥土里。

心里面，也暗自做了一个决定……

7

既然赵家人这么看重这个孩子，要么，等诅咒应验。要么，等生下来，让我活着带孩子走。

否则，就算是拼了命，我也不会让老赵家好过。

我整个人彻底的麻木了，抱着必死的决心，在等待着这个孩子降生。

等待着老赵家厄运到来的那一天。

撇子三太久没有碰女人，直接去镇上喝花酒，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还动不动就从婆婆那里偷钱，今天五百，明天一千。

婆婆在家里叫苦连天，跑到我面前来，怪我:

「都怪你这个赔钱货！连我儿子都哄不好。」

「要不是你伺候不好我儿子，他怎么会出去找女人！」

婆婆在饭桌上，一边为了他的宝贝大孙子，给我改善伙食。

一边又骂我是个赔钱货，把她儿子的不好，全都怪到我身上来。

每一天，每一顿饭。

婆婆都把骂我当做她的下饭菜，诉说着这个家因为我而带来的各种不好。

看她越不开心，我心里就越高兴。

哪怕是惯例的猪食，也被我面无表情的吃了下去。

孩子终于发动的那一天，婆婆还出了门，去村西打麻将。

家里的灶上没有一根菜叶子。

我迫不得已去菜地里摘菜。还没弯下腰，孩子就要生了。

我倒在菜地里，多亏路过的村长，开着拖拉机把我给送回来。

被喊回来的恶婆婆，看到村长在院里，又不高兴了:

「怎么又是你？」

说着，就又把村长赶出了家门。

村长好心好意的把我扶回家，婆婆回过头来，反而怪村长的不是，还说他对我动手动脚。

婆婆在我的耳边嚼舌根。

「都是要生娃的人了，尽会勾引老男人！」

「怎么大着肚子，还这么不要脸呢！」

生孩子的时候，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都说要送去医院。

婆婆偏是不肯，说什么在家里生，就能把福气留在家里。

「更何况，去医院得花多少钱？」

她当着七大姑八大姨的面，指着我的肚子说:

「你今天必须把这崽儿给我生下来！」

「我们老一辈都是这么过来的，别跟我在这儿娇气，耍心眼子。」

我在床上，疼的死去活来。

恶婆婆却还以为我在矫情。

她自以为做了最大的努力，又是供祖宗，又是求神拜佛。

却是一点儿都不听其他人的建议，也一点儿都不管我的死活。

从上午生到了下午，孩子就是不肯出来，我也快没了力气。

当着姑姑婶婶们的面，婆婆终于拿出了像样的饭菜，给我喂下去。

「吃吧吃吧，吃了接着生。」

她的口气，就像是在哄一个畜牲。说完，还小小声在我耳边威胁:

「你死了就死了，这孩子，一定得生下来。」

「不然，我就让三儿把你娘的坟给刨了！」

果然，赵三儿的坏脾气，真是跟他老娘学的。就连说这恶毒的话，也跟赵三儿说过的大差不差。

可我在屋里艰难地生产，我的丈夫撇子三，还不知道在哪鬼混。

要么，是在跟人打架打牌斗鸡。

要么，又是钻进哪个巷子里，找女人去了……

8

听到这句话后，我就是死，也咽不下这口气。等到太阳下山的时候，孩子顺利生出来了。

是个男孩，恶婆婆松了一口气。我也松了一口气。

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我在期待着那个诅咒应验。

我坐月子的时候，婆婆一如既往，对待我的月子餐非常讲究，也非常敷衍。

有人来看望时，婆婆就端出家里杀的两只老母鸡，让别人看到，我在吃肉喝汤。

等人家一走，吃了一半的鸡肉就会被收走。

她直接端出来煮熟的猪食，也都是老三样。红薯藤，萝卜叶，青菜头。

婆婆美名其曰，「你这吃了肉，总得吃点菜不是。」

「现在人家都讲究个健康，荤素搭配。」

婆婆怎么羞辱我，我都忍了。但为了把这个孩子养大，我还是求她，换一换菜色 。

「没有营养的话，孩子的奶不好。」

恶婆婆听了以后，觉得有道理，同意给我改善伙食。

但依旧会在营养餐外，给我再上一份猪食。

她警告我，「这个家里，我最大。」

「不要妄想着你能够母凭子贵，捞着一点好！」

孩子生了以后，撇子三在家时间变长了。可他总抱怨说，最近这个腰子是越来越痛。

婆婆笑话他，「难不成是被这大胖小子给抱的 ？」

俩人还在看着大孙子傻乐。

我没有说话。默默把桌上的猪食咽了下去。还没吃到一半儿，就被撇子三骂骂咧咧地叫过去抱小孩。

我接过他手里哇哇大哭的孩子，轻轻一拍，就不哭了。

这孩子那么可爱，眼神那么无辜。半点都不像赵三。看上去真的像是一个小福星。

我温柔的哄着他，内心祈祷着，求他快快长大。

然而，我在赵家的地位，确实没因为这孩子的到来，有任何改变。

又是一天，婆婆逼着还没有出月子的我，下凉水江里去洗被子。

「趁这两天天气好。我能等，但老天爷的脸色，可不能等！」

恶婆婆把孩子抱了过去，说着就把我赶出家门。

我不情不愿地，抱着被单和一堆衣服，哆哆嗦嗦地下了水。

当晚一回家，就看到撇子三在躺椅上疼的龇牙咧嘴，说是在坡上摔了一跤。

我心里隐隐约约生出快感。

就好像期待的事，真的开始应验。

赵三受伤后，出不了门儿溜达。连起来走几步路，都很费劲。

我被他一边咒骂着，一边伺候他吃饭。

他说，「要不是现在你在奶孩子，我真想打死你个赔钱货。」

没娶我之前，他就不把我当人看。

现在生了他的孩子，直接成了他的仇人。

等到给孩子办满月酒的时候，撇子三还在养伤，天天躺在床上。

恶婆婆有了孙子，也不管儿子好赖。

酒席上，她数了数所有人随的礼钱，当面告诉亲戚邻里:

「感谢大家伙哈，这钱啊，我放在孩儿他娘的口袋里了。」

「你们谁家要有喜事，回头找我家杏花儿啊！」

话是说的好听，事也做的漂亮。

可等席一散，婆婆就赶忙进屋里来，把我口袋里的钱拿走了。

撇子三见人都走了，才撑着从床上起来，对我又是一通大骂。

说我生了孩子，还不安分。说我在宴席上，跟老村长眉来眼去。

「你这个贱货，老子是病了，又不是死了！」

「你这朵烂杏花儿，别想插到那些野男人身上！」

送饭进来的婆婆，刚好看到这一幕。

我什么都还没说，赵三就挣扎着起身要来打我。

只是没想到，手还没伸过来。结果自己没站稳，跌了一个大跟头。

婆婆一声尖叫。

只见地上病殃殃的儿子，脑袋栽在扫帚上，戳瞎了半只眼。

这下，撇子三又多了一个外号，叫「赵瞎子」……

9

婆婆这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终于不再计较钱。

赶忙把赵三儿送去了市里的医院，听说花了好大的钱，但还是治不好他的眼睛。

「杏花儿啊，你命怎么这么苦啊。」

「嫁了这么个玩意儿不说，现在好，要成残废了。」

邻居家的蔡阿婶，在村头听说了市里传回的消息，过来安慰我。

「你这过的叫什么日子。」

蔡阿婶看我抱着刚满月的孩子，胳膊上还青一块紫一块的。

连连感叹，「真是造孽啊。」

我摇了摇头，笑着说，「没事儿。」

这次我是真的笑了。不为别的，就为赵家人的报应。

听动静，婆婆租的货车要开回来了。

蔡阿婶放下一篮子鸡蛋，赶紧出了门。就连四下的邻居，也怕极了我那泼辣的恶婆婆。

「姚杏花！你这个烂命的赔钱货。」婆婆刚到门口，人没进来，就先骂上了。

「还不快过来扶老子！」瞎了一只眼的赵三，看上去更虚了。但骂人还是中气十足。

好不容易把赵三安顿在屋子里了，我刚想去抱孩子。

婆婆就把我的被褥都给扔了出来。

「你这个扫把星！娶了你以后，老赵家就没一件好事儿！」

「给我睡猪圈去！」

婆婆把孩子抱过去，可孩子在她怀里，越哭越狠，双手乱扑腾。

奈何孩子实在太小，根本离不开我。

一点儿耐心没有的婆婆，无奈的又把孩子扔给我。

不能逼我去睡猪圈，婆婆又变了个法子折磨我。让我每天都把猪圈打扫一遍。

半边眼的赵三看我，怎么看怎么生气。也给婆婆帮腔:

「你要是不扫，猪食也别吃了！」

「一天不扫，我就打你一天。」

「打到你服为止！」

换作以前，我还会有几分怨气。可现在，他们越是欺负我，我越是冷静，甚至夜里偷着笑。

我知道，老娘说过的诅咒，真的应验了。

婆婆继续欺负我，赵瞎子继续打我的话，最后笑不出来的人，一定是他们！

我的儿子一天一天，越来越壮实。小脸儿就跟小苹果似的，越看越讨喜。

可赵瞎子的身体，和起色，却越来越不好。

明明虚的要死，他还不安分，要出去找女人。婆婆拿儿子没办法，只能断了他的财，不再给零花钱。

色胆包天的赵瞎子，没钱就直接出去收管理费，收不到就不花钱，直接去调戏女人。

在一个阴雨天的下午，恶棍赵瞎子在镇上，欺负人家刚下课的学生妹妹。

结果，被看不下去的路人围起来，狠狠地揍了一顿。

婆婆回到家的时候，赵瞎子正躺在床上呻吟。

「都是姚杏花你这个烂命鬼！」

「你害得我家三儿，要出门找别人！」

毫无意外的，婆婆又怪上我。

不管赵三儿是因为自己做什么恶，在外吃了亏，婆婆最后都是要怪到我头上来的。

她拿我出气，把孩子抢了去，拿着鸡毛掸子打我。

要我去扫猪圈。

我冷笑一声，看着床上鼻青脸肿的赵三儿，偷偷勾起了嘴角。

婆婆叉着腰，站在猪圈门口，指点江山。要我把每个角角落落的脏东西都清干净。

「你听话了，谁会来骂你。」

看着我在认真打扫，婆婆挥了挥鸡毛掸子，继续耀武扬威。

我没忍住，抬头白了她一眼。婆婆扔下鸡毛掸子，就往院里找来更粗的晾衣杆，做势要往我身上打。

棍子还没落下来，旁边婴儿车里的娃娃，突然闹了起来。

婆婆准备去哄她的宝贝大孙子，突然:

「咚——」

身体重重落地的响声，从里屋传来。

婆婆顾不上哭闹的大孙子，立马跑进屋里。

只见虚弱的赵瞎子从床上栽下来，脑袋不偏不倚地，磕在了床头边四四方方的桌子角上。

腥红的鲜血流了满地。

东倒西歪的赵瞎子，当场没气了……

10

赵瞎子死了。婆婆白发人送黑发人，整个看上去人苍老了二十岁。

虚的连站都站不稳了。

牛气哄哄一辈子的婆婆，终于夹起尾巴，向村长低下了头。

婆婆第一次求人，是央求他，帮忙把给赵瞎子葬了。

葬礼也很简单，就连最亲的儿子死了，婆婆也会忌讳。

难得温声细语地，对我说了一回话:

「杏花儿啊，三儿这个情况，大办不吉利。」

她的意思，是随随便便办一下子就好。

可我根本连办都不想办。我抱着孩子，连孝服都没穿。

在把葬礼花的钱和辛苦费，都给了村长以后，就连赵三葬在哪个山头都没管 。

更不要说让我去拜。

葬礼结束的那一天，我抱着我的小孩，到镇上买了一些糕饼。

然后又转身回赵家，宰了一只养了很久的老母鸡。

婆婆问我要去干嘛，这时候，怎么不在给赵三烧钱呢？

我一个字都没搭理，更没看她一眼。

提着东西，就出门了。

问过村长后，我晓得了后山老娘的坟头。

一路上，不管老赵家的人怎么说，我终于硬气了一回。那些帮着婆婆欺负我的人，我没喊，也没搭理。

他们在给赵三办的葬礼，我也不掺和。

抱着孩子，径直走去。去见他的外婆，去给我最后一面也没见到的老母亲上香……

后来，我变卖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鸡鸭鹅也好，多余的粮食也好，全部都被我卖掉。

就连被我日日打扫猪圈的那头猪，也拉去了宰猪场。

家里上上下下，能够折现的，全部折现，再加上赵三的意外保险费。我算了算，也够孩子的学费了。

收拾东西的时候，婆婆又像往常一样，抄起鸡毛掸子，就要打我。

「你这个扫把星，就惦记上老赵家的钱了！」

可她虚的不成样子，还没走几步路，就得在小板凳上歇一歇。

她一边歇，一边歪着嘴骂骂咧咧。

我收拾好自己和儿子的行李，就在婆婆的眼皮子底下，搬出了家。

「婆婆，没了赵三儿，那个小卖部刚好够您的生活。」

「家里的鸡鸭鹅，您应该没力气养了。」

「那些厂子交的租，也够您一个人安享晚年了。」

说完，我便抱着孩子头也不回的离开。

身后，婆婆用嘶哑的声音呐喊: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毒妇！」

「我是，我是你妈……是你婆婆啊……」

「我的孙子……」

婆婆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低。

我带上家当，抱着孩子，搬去了另一个县城里。

我会在另一个地方落脚生根。不会让我的孩子，听说半个关于赵瞎子的故事。

等我的孩子长大了，他会跟我姓姚，不姓赵。

当然，我也不会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一个怎样的畜牲。

至于我的婆婆，与其让她继续欺压我，然后被诅咒到死。

倒不如，让婆婆在村子里，守着她多年积下的恶果。

被七大姑八大姨的唾沫淹死。

让她好好享受一下，一个人慢慢老死的孤独和痛苦……

更新时间：2025-06-11 20:37: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