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全本

意识是被浓稠的黑暗挤压着,一点一点艰难地拖拽回来的。鼻腔里灌满了消毒水冰冷刺鼻的气味,还有一种……铁锈似的腥甜,挥之不去,顽固地盘踞在每一次呼吸的缝隙里。那味道让我胃里一阵翻搅,记忆的碎片却比生理反应更快一步,带着尖锐的棱角狠狠刺进脑海——

刺眼的远光灯撕裂雨幕,轮胎在湿滑路面上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尖叫,金属扭曲、玻璃粉碎的爆裂巨响……最后定格的,是穿透一切喧嚣、冰冷得像手术刀切割骨头的声音:“他的价值到此为止。”

苏晚的声音。

清晰,漠然,宣告着我的彻底报废。

“呃……”

一声压抑的、仿佛从撕裂的胸腔里挤出来的闷哼冲破了我的喉咙。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每一次试图掀开,都牵扯着颅骨深处一阵钝痛。我猛地吸了一口气,那浓烈的消毒水味和血腥气呛得我剧烈咳嗽起来。

身体随着咳嗽震动,带来更真实的痛楚,却也驱散了最后一丝混沌。我强迫自己睁开眼。

头顶是陌生的天花板。不是医院那种惨白单调的顶灯,而是造型繁复、洒下柔和暖黄光晕的水晶吊灯。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之外的味道——昂贵香薰蜡烛燃烧后的淡淡余韵,混合着一种崭新的、带着标签气息的皮革和织物的味道。身下传来的触感也绝非医院冰冷的病床,而是过分柔软、深陷的床垫,丝滑的床单紧贴着皮肤。

这里是……?

我撑起沉重酸软的身体,环顾四周。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璀璨的霓虹如同流淌的星河,无声地宣告着此处非凡的视野与地位。房间宽敞得近乎空旷,布置奢华却透着一种样板间般的冰冷感,每一件家具都崭新得反光,没有半点属于生活的烟火气。梳妆台上,一个巨大的红色礼盒敞开着,露出里面叠放整齐、绣工精致的男士睡衣。

视线最终落在我自己的手上。左手无名指上,一枚素净的白金戒指箍得有些紧。指环内侧,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肉眼难辨的“SW”字母缩写,在灯光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像一道闪电劈开迷雾!

新婚夜!

这是我与苏晚“结婚”的第一晚。一场彻头彻尾、双方心知肚明的契约联姻。苏氏集团需要安抚老股东,需要给外界一个“继承人家庭稳定”的表象,而我这个所谓的“故交之子”,一个家族早已没落、空有虚名的落魄者,成了她精心挑选的、最廉价也最听话的棋子。

前世的我,就是在这个房间里,怀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和满心的局促不安,接下了她递来的那份彻底将我钉死在工具人位置上的婚前协议。然后,开始了五年如履薄冰、最终被榨干价值后弃如敝履的“婚姻”。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收缩都带着劫后余生的悸动和一种……冰冷的、正在疯狂滋长的东西。重生?车祸濒死时那彻骨的绝望和刻骨的冰冷还残留在骨髓里,眼前这奢华却空洞的新房,手指上这枚象征着屈辱交易的戒指,都在无声地印证着一个荒谬绝伦却又真实无比的事实。

我真的回来了。回到了这决定性的起点。

“吱呀——”

厚重的实木房门被轻轻推开,没有多余的声响,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苏晚走了进来。

她换下了白日婚礼上那身繁复的曳地婚纱,只穿着一件剪裁极简、质料昂贵的象牙白丝质睡袍。柔滑的衣料勾勒出她清瘦却挺拔的身形。及腰的黑色长发松散地挽在脑后,卸去了浓妆的脸上,五官精致得如同冰雕,皮肤在灯光下透出一种近乎透明的冷白。那份天生的冷冽和疏离,非但没有因这居家的装扮而消减半分,反而更加纯粹地弥散开来。

她的目光淡淡扫过靠坐在床头、形容狼狈的我,没有丝毫停留,仿佛只是在评估一件刚刚签收的物品是否完好无损。那双深邃的眸子,像两口结了薄冰的古井,映不出任何情绪的光。前世,我曾无数次被这双眼睛里的冷意冻伤,却愚蠢地以为那只是她的保护色。直到生命最后一刻,我才真正读懂,那里面除了冰,什么都没有。

她径直走到梳妆台前,姿态优雅得无可挑剔。白皙修长的手指从放在台面上的一个硬质文件袋里,抽出了几页装订整齐的A4纸。纸张的边缘锋利,在灯光下反射着细微的、锐利的光。

她转身,朝我走来。丝质睡袍的下摆随着她的步伐无声地拂过光洁的地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前世记忆的碎片上,发出无声的碎裂声。

距离床边两步远,她停下。没有靠近,没有温存,连一丝新婚妻子该有的羞涩或期待都没有。只有一种公事公办的、居高临下的审视。她将手中的纸递向我,动作平稳得像在传递一份会议纪要。

“签了它。”

声音不高,语调平稳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每一个字都清晰、冰冷,敲打在寂静得令人窒息的空气里。

我的目光落在最上方那行加粗的标题上——《婚前财产及义务约定协议书》。多么熟悉啊。前世的我,就是被这份协议彻底剥夺了作为丈夫、甚至作为“人”的一切权利和尊严。它详尽地规划了我未来五年必须扮演的角色:一个沉默、温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背景板。不得干涉苏氏集团任何事务,不得在公开场合发表任何未经她许可的言论,甚至……不得产生任何“非分之想”。作为交换,苏家会保证我物质上的体面,仅此而已。而协议的最后,则冷酷地标注着五年后自动解除婚姻关系的条款。

前世的我,面对这份协议时是什么感觉?屈辱、难堪,还夹杂着一丝对未来的惶恐和……可悲的侥幸?那时我签得很快,手指甚至有些发抖,急于证明自己的“识相”和“好用”。

此刻,那份刻骨的冰冷仿佛还残留在指尖。但胸腔里翻涌的,不再是卑微的恐惧。那场粉身碎骨的车祸,那句价值“到此为止”的判词,像熔岩般灼烧着我的五脏六腑,却又在极致的毁灭后,淬炼出某种坚硬冰冷的东西。

我抬起头,迎上她那双毫无波澜的冰眸。嘴角,慢慢地向上牵起。一个笑容,在我苍白的脸上缓缓绽开。

不是愤怒,不是嘲讽,甚至不是悲伤。

那是一种空洞的、剥离了所有温度的笑意。像镜子一样光滑平整,清晰地映出她此刻的漠然,却又深不见底。

我没有立刻去接那几张薄薄的、却重逾千钧的纸。只是保持着那个空洞的微笑,目光在她冰冷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在重新认识一件从未看清过的器物。

然后,我才伸出手。动作甚至带着一种刻意的舒缓,指尖划过空气,准确地捏住了协议冰凉的边缘。我轻轻地将它从她手中抽离过来,纸张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低头,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冰冷的条款。一行行,一列列,都在无声地诉说着我前世的可笑与悲哀。我的指尖,在那条“乙方(即本人)须无条件配合甲方(苏晚)一切对外塑造良好家庭形象的需求”上,无意识地停顿了一下,指腹下冰冷的纸面仿佛带着刺。

再抬起头时,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依旧空洞而完美。我的声音响起,不高不低,在过分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刻意打磨过的平顺和温顺:

“苏总放心。”

每一个字,都像精心打磨过的冰珠,圆润,冰冷。

“我会当好工具人。”

我看着她。她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像蝴蝶翅膀掠过冰面,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那深潭般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转瞬即逝的诧异。或许是我的错觉,或许只是灯光在她眼底投下的光影变化。她习惯了掌控,习惯了我的顺从,却从未在这顺从里,品尝到如此……彻底的空洞感。

但这细微的变化并未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她的下颌线依旧紧绷,完美得如同雕塑。她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下头,幅度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算是收到了我这句“保证”。随即,她不再看我一眼,转身,丝质睡袍的衣角划过一道清冷的弧线,像退去的潮水,无声地离开了这间属于“我们”的新房。

厚重的房门在她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最后一丝光线,也彻底隔绝了两个世界。

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手中那份散发着油墨和冰冷气息的协议。

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靠在柔软的床头,身体里那股因重生而激荡的、混杂着剧痛与狂喜的洪流,终于彻底沉淀下来,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指节泛白,那份协议在掌心被捏出深深的褶皱,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响。

价值到此为止?

苏晚,游戏规则,该改改了。

***

苏氏集团总部大楼顶层,总裁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这座庞大都市最昂贵的风景线,车流如同金色的河流在脚下蜿蜒。阳光透过高透度的玻璃幕墙洒进来,在光洁如镜的黑曜石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顶级咖啡豆的醇香和一种近乎无菌的、金钱堆砌出的洁净感。

我坐在宽大得有些过分的真皮沙发上,位置离苏晚那张极具设计感的流线型办公桌足有七八米远。像一个被遗忘在角落的摆件。手里捧着一杯早已凉透的咖啡,杯壁冰凉地贴着掌心。面前放着一份摊开的财经杂志,但我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苏晚正在办公桌后处理文件。她穿着一身利落的炭灰色女士西装套装,长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阳光勾勒着她专注的侧脸,挺直的鼻梁,紧抿的薄唇,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她翻阅文件的速度很快,签字时笔尖划过纸张,发出短促有力的沙沙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节奏感。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她翻动纸张的声音,和她偶尔对着内线电话发出的简洁指令。那些指令冰冷、高效,每一个字都精准地落向苏氏这架庞大机器的某个齿轮。

“市场部那份东南亚的拓展报告,数据模型基础假设错误,打回去重做。下午三点前我要看到修正版。”

“告诉法务部陈总监,恒远那个并购案,对方提出的对赌协议是陷阱,第三条和第七条隐藏条款有逻辑冲突。让他们重新评估风险,明天上午汇报。”

“下午的董事局例会,议题三关于新能源投资方向的提案,资料准备不足,论证薄弱。暂缓讨论。”

她的声音不高,甚至可以说平淡,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稳稳钉入目标。那是一种久居上位、洞悉一切、掌控全局的绝对自信。她不需要提高音量,也不需要任何多余的情绪,仅仅是陈述事实,就足以让电话那头的人感到无形的重压。

这就是苏晚。苏氏集团说一不二的年轻掌舵人。她的世界由精确的数据、冷酷的规则和绝对的掌控欲构成。而我,她名义上的丈夫,此刻坐在这里的唯一价值,大概就是扮演一个“支持妻子事业”的、安静的背景板。

门被轻轻敲响。

“进。”苏晚头也没抬。

进来的是她的首席助理,一个叫林薇的年轻女人,精明干练,一身职业套装一丝不苟。她快步走到苏晚办公桌前,微微躬身,声音压得很低,但在这过分安静的办公室里,依旧清晰地传了过来:

“苏总,您之前让我特别关注的‘星辉科技’那边……情况不太好。他们那个核心研发团队似乎被另一家资本接触了,开出的条件很诱人。我们前期投入的尽调和资源可能……”

苏晚翻动文件的手指顿住了。

她终于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投向林薇。尽管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我清晰地捕捉到,她下颌的线条瞬间绷紧了几分,眼神深处掠过一丝被冒犯的冰冷怒意。

“哪家资本?”她的声音比刚才更冷了一个度。

“对方很隐蔽,初步查到的信息指向一个海外注册的离岸基金,‘启明资本’。背景很模糊,但资金实力似乎非常雄厚,动作很快也很……精准。”林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启明资本?”苏晚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秀气的眉头第一次微微蹙起。显然,这个名字不在她预料的对手名单里。她沉默了几秒,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了两下,发出笃笃的轻响。

“继续查。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关系,把这个‘启明’给我挖出来,我要知道它背后真正的话事人。”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另外,立刻联系星辉的王总,就说我今晚请他吃饭。地点定在‘云顶’。”

“是,苏总!”林薇立刻应下,迅速退了出去。

办公室重新恢复了安静。苏晚没有再继续看文件,她靠向宽大的椅背,目光投向窗外繁华的城市景观,眼神锐利得像鹰隼在搜寻猎物。那份被打断的从容下,潜藏着一丝被意外搅局的凝重。星辉科技是她布局未来产业链中至关重要的一环,她绝不允许出任何差错。

我依旧安静地坐在角落的沙发里,仿佛对刚才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只是微微垂下了眼睑,目光落在手中早已冰凉的咖啡杯上。杯壁上,映出窗外模糊的光影,也映出我嘴角一丝极其细微、转瞬即逝的弧度。

启明资本。

这个名字在我舌尖无声地滚过。

苏晚,你当然查不到。因为它的根,深埋在你目光从未投注过的、我这枚“棋子”的阴影之下。

***

午夜的城市褪去了白日的喧嚣,霓虹的光污染被隔绝在厚重的窗帘之外。书房里只开着一盏孤零零的台灯,在宽大的红木书桌上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旧书页的微尘味和一种熬夜的沉寂。

电脑屏幕发出幽蓝的光,映在我脸上,勾勒出专注而略显疲惫的轮廓。屏幕上不是游戏,也不是无聊的网页,而是几个并排打开的复杂窗口:实时波动的国际外汇市场K线图,一个加密通讯软件上不断滚动的代码指令流,以及一份详尽得令人咋舌的苏氏集团股权结构分析报告。报告上用不同颜色的标记清晰地标注着几个关键的小股东名字和其背后盘根错节的关联方。

键盘在我指尖下发出低沉而快速的敲击声,如同某种精密的仪器在运转。

“滴。”

加密通讯软件上一个不起眼的头像跳动起来,代号“鼹鼠”。这是我花费了巨大代价、通过层层隐秘渠道才打入苏氏内部财务部门的一个关键暗桩。

“老板,最新一批小股东的股权质押到期评估报告出来了。其中有三个,财务状况非常紧张,尤其是‘鼎峰贸易’的刘董,他外面那笔澳门赌债快压不住了,急需现金周转,质押给银行的条件非常苛刻,他很不满。另外,‘宏远实业’的孙总,他儿子在硅谷那个烧钱的创业项目好像遇到大麻烦了。”

信息简短,却字字如金。

我的目光快速扫过屏幕上的股权结构图,迅速锁定了“鼎峰贸易”和“宏远实业”对应的微小色块。嘴角无声地向上扯动了一下。机会,往往就藏在这些光鲜亮丽的庞然大物最脆弱、最不起眼的连接点上。

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收到。继续盯紧,特别是银行那边的态度。‘启明资本’的海外账户准备好,资金随时待命。接触方案B,启动。”

“明白。老板,苏氏内部审计似乎有加强迹象,我们……”

“按备用加密通道,静默三天。等我指令。”我迅速回复。

“鼹鼠”的头像暗了下去。

我靠向椅背,闭上有些酸涩的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书房里只剩下电脑主机低沉的嗡鸣。黑暗中,前世记忆的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苏晚冰冷的声音:“他的价值到此为止。”

还有更早之前,在她那间同样巨大冰冷的办公室里,她将一份标注着苏氏边缘资产的文件推给我,语气平淡得像在吩咐秘书订午餐:“这个项目,你去挂个名。需要的时候,签个字就好。” 那时她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是一种近乎施舍的、对“工具”物尽其用的满意。

价值?工具?

我猛地睁开眼,眼底没有丝毫睡意,只有一片被冰冷火焰淬炼过的寒芒。目光落在书桌一角,那里静静躺着一枚素圈白金婚戒,内侧的“SW”字母在台灯光下反射着微弱而嘲讽的光。

价值,从来不是别人施舍的。

工具,也能变成握住刀柄的手。

我重新坐直身体,手指抚过冰凉的键盘,屏幕幽蓝的光再次照亮我的脸。那份苏氏的股权结构图在视野中无限放大,那些被标记出的脆弱节点,如同黑暗森林里悄然亮起的、通往猎物心脏的幽径。

苏晚,你稳坐云端,俯瞰全局。却不知这看似稳固的棋盘之下,阴影正在无声蔓延。属于我的“价值”,才刚刚开始清算。

***

“云顶”私人会所坐落在城市之巅,巨大的玻璃穹顶如同倒扣的水晶碗,将整片璀璨的星河都纳入怀中。脚下,是万丈红尘织就的、流光溢彩的灯海。空气里浮动着顶级雪茄的醇厚、名贵香水的馥郁,以及一种无形却厚重的、由金钱和权力编织而成的气场。

一年一度的“星光慈善夜”。名流云集,衣香鬓影。男人笔挺的礼服,女人摇曳的裙裾,精致的面具下是心照不宣的觥筹交错与资源置换。水晶吊灯折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晕,将每一张精心修饰过的面孔都镀上一层虚幻的金边。

我站在靠近巨大落地窗的阴影里,手中端着一杯几乎未动的香槟。冰凉的杯壁凝结着细密的水珠。身上是一套剪裁无可挑剔的深黑色礼服,衬得身形挺拔,却与这浮华的场合格格不入,像一道沉默的剪影。我的目光,平静地穿透晃动的人影和迷离的光线,落在会场中心那个光芒万丈的女人身上。

苏晚。

她无疑是全场的焦点。一身火红如焰的露背曳地长裙,像一株在寒夜里怒放的红梅,肌肤胜雪,黑发如瀑,衬得那张本就绝色的脸更加惊心动魄。她正与几位举足轻重的商界大佬和政界要员谈笑风生,手中的红酒杯随着她优雅的手势轻轻晃动,折射出宝石般的光芒。她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自信、强大,掌控着谈话的节奏和温度,如同一位巡视自己领地的女王。那份与生俱来的冷冽被此刻恰到好处的社交魅力所包裹,散发出致命的吸引力。

她完美地扮演着苏氏帝国的掌舵人,也完美地扮演着……一个不需要丈夫也能光芒万丈的女人。

就在这时,苏晚的助理林薇步履匆匆地穿过人群,脸色在变幻的灯光下显得异常凝重,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苍白。她快步走到苏晚身边,俯身在她耳边急促地低语了几句。

时间仿佛在那一瞬间被拉长、凝固。

我看到苏晚脸上那无懈可击的、女王般的微笑,如同骤然遭遇极寒的瓷器,瞬间僵住。她握着红酒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杯中深红的液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几欲泼洒而出。她猛地转过头,那双总是冰冷深邃、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被逼到悬崖边缘的、无法掩饰的慌乱!

她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带着前所未有的锐利和灼热,穿透晃动的人群和迷离的光线,直直地射向我所在的角落!

那道目光,不再有平日的漠视和掌控,而是充满了震惊、质问,以及一种被最信任之物从背后捅了一刀的、冰冷的愤怒。仿佛直到此刻,她才真正“看见”了我这个一直站在阴影里的“工具人”。

整个会场似乎都因这无声的惊雷而安静了一瞬。周围那些细碎的谈笑声、碰杯声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无数道目光顺着苏晚的视线,带着好奇、探究和幸灾乐祸,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

聚光灯,从未如此刺眼地打在我身上。

我依旧站在那片落地窗的阴影边缘,手中的香槟杯映着窗外浩瀚的灯海和头顶虚假的星光。迎着她那道几乎要灼穿我的、混杂着惊怒与难以置信的目光,我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平静得像深潭,不起一丝涟漪。

只是,一直端在手中的香槟杯,被我缓缓地放了下来。玻璃杯底与旁边冷银色金属吧台接触,发出极其轻微、却又清晰得足以刺破这一刻凝滞空气的——

“叮。”

一声轻响。

如同某种审判的落槌。

然后,我伸出手,姿态随意得近乎慵懒,从旁边侍者端着的托盘里,稳稳地拿起了一杯新的红酒。深红色的液体在剔透的水晶杯中轻轻荡漾,如同凝固的血液。

我对着远处那个被聚光灯笼罩、身体微微僵直、眼中风暴凝聚的红色身影,隔着整个喧嚣浮华却又死寂无声的会场,慢慢地、优雅地,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个真实的、冰冷的弧度。

  • 《豪门父亲给我定的百万升学宴被男友送给校花了》畅销书籍
  • 《恰似草木悔春色》热门小说完结
  • 《无根老公同时让五个保姆怀孕后,他跪求我原谅》免费阅读
  • 《录取通知书上的秘密》无弹窗TXT
  • 《丈夫把抽象少女提为总助,合作方都跑了我转头接盘了》正版全文
  • 《寂寞春庭空不晚》大结局后续
  • 《未婚妻扮狗陪秘书玩海龟汤缺席爷爷葬礼,我闪婚了》原著小说
  • 《重填高考志愿,我带着校花一飞冲天》无弹窗TXT
  • 更新时间:2025-06-11 20:34:29

    查看完整章节
    上一章返回目录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