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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总以为,只要不犯罪、不欠钱、不作死,就能安稳活在城市里。但那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出门修个电闸,却没想到,走进了自己亲手布下的牢笼。

1 被困那天

那天是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清晨。

我背着工具包,走进这栋老楼的前门时,楼下保安老刘正蹲在传达室烤着电热炉子。他看我一眼,鼻子抽了抽:“你今儿还来修?这楼都没人住了。”

我笑了一下,没回话。没人住,对我来说正合适。没人抢电梯,不会有人催活,干完就能赶去另一个工地接活。

这栋楼是老旧小区里最后一栋准备拆的,前几天物业挨家挨户地催人搬,听说有赔偿,许多人连夜就走了。只剩下我手上这户,说跳闸了两天,电话打到维修部,派活给我。

楼道里很安静。脚踩在水泥楼梯上的声音空荡荡的,只有我背包里螺丝起子的碰撞声,叮叮当当,听得心烦。

走到三楼,我敲了敲门,没人应。我习惯性地拉了下门把,门没锁。进去一看,屋里空荡荡的,家具全撤了,墙角落着一个鞋盒子大小的纸箱。显然人已经走了。

我往配电箱那边走,一边翻出电笔,一边在心里骂娘。又是这种把人当傻子耍的活,报修也不说清楚人早搬了,耽误我一早上路程。

电表盖子轻轻一掀,我的手顿住了。

里面的接线不是我熟悉的样子。最明显的一点是:多了一根导线,从外部接口绕了个圈,接到了底部的一个老旧端口上。而那端口,只有房屋结构施工图上才标记过,我印象里根本没人用。

我警觉地看了看四周。

没人,连窗户都贴着报纸。但我还是有种说不出的不对劲。

出门前,我顺手把那根异常导线拍了张照,存进手机里。刚走出屋,迎面撞上一个身影。

是楼上那户的女孩,琳琳。以前见过几面,长得清秀,人也安静,说话总是轻声细语。

“你怎么还在啊?”我问。

她垂着眼,把钥匙放我手里:“我爸让我先走,但灯一直跳闸,他说你会来看一下。谢谢。”

我点了点头,看她一副疲惫模样,像熬了好几个通宵。

她转身上楼,我望着她背影突然想到,刚才那户为什么会有导线接到楼道外的端口?

我没敢深想,心里总觉得像压了块石头。

一直干到下午五点,我把整栋楼能检查的电闸都巡了一遍,也没找出跳闸原因。更奇怪的是,明明人都走了,四楼的空调外机却一直在运转,发出嗡嗡的声音,像是在维持什么系统运行。

我原本想着干完收工,结果刚一出门,发现铁门拉不开了。

我拽了几下,咣咣直响。

门是从外头锁死的,用的是电焊焊上的铁片,粗糙得像是临时封门的操作。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空白。立马翻出手机,信号栏上满满的四格突然跳成了“无服务”。

我冲下楼,去地下室的侧门,发现也是一样的焊死状态;消防通道用木板封着,从里头撞出都纹丝不动;楼顶通道的大门上着老式挂锁,我用扳手砸了两下,也没砸开。

整栋楼像一口上了锁的棺材,而我成了被钉进来的死人。

我喘着粗气靠在三楼墙角,手指无意识地摸着工具包。里面有扳手、电笔、钢丝绳……但没有能打开这座牢笼的钥匙。

四周寂静得出奇,连楼道传来的水滴声都像是人为设计的音效。直到夜幕降临,我才真正意识到,我出不去了。

我试着翻出白天拍下的导线图,想找出什么规律,可手机已经黑屏,怎么按都没反应。

在楼道尽头,我发现一只破旧的音响,插着线,却没电源。我靠近查看时,音响突然“嗞啦”一响,一个沙哑的男声在里头响起:

“剩余时间,168小时。”

我吓得手一抖,差点摔了手机。

声音像是提前录好的,却精准对上了我当下的时间。

“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它说,“但你有机会,成为活着出去的那个。”

然后,音响断电,整个楼再次归于死寂。

我半晌没动,脑袋里像是被钝物砸了一下。

原来这一切不是意外。

是人为,是设计,是提前布好的“局”。

我转过身,顺着墙缝的光缝望出去,外面街道空无一人,连常年乱停的那几辆车都不见了。

我第一次意识到,这栋楼不是拆迁前的破楼。

它是个牢笼,一口吞下人的深井。

而我,是那个被故意留下来的人。

2 门从外面锁上了

凌晨四点半,我还没睡。

不是不困,是不敢。整栋楼像死过一遍又被强行封存的尸体,没有电、没有信号、没有水,只有空气还在缓慢流动,像是在提醒我:你还活着,暂时。

我守在二楼楼梯口,身上披着从空房间扒出来的旧窗帘,像流浪汉一样靠在墙角。眼睛盯着对面那扇被我砸过的防火门,门上残留着我砸出的一个豁口,小得只能透过去看个大概。

墙缝外透进来的月光照不亮这楼里的黑,我只好点了一只打火机,把工具包里的笔记本翻了出来。上面用铅笔画着一张简易结构图,是我这两天摸索出来的:六层楼,三个楼梯口,一个天台出口,全数锁死;地下室也封了,焊点密密麻麻,像是有经验的电焊工做的,焊接角度非常专业。

也就是说,我不是意外被困。

是被设计了。

我在图上重重地画了一个圈,圈住天台口。那是唯一还有可能动手的地方。

忽然,一阵轻微的“咯吱”声从楼上传来,我立马熄了火,屏住呼吸。

脚步声。

不是错觉,也不是老鼠,那是人的脚步,在四楼,正慢慢下楼。

我往墙边缩了缩,贴着墙体竖起耳朵听。声音很轻,但有节奏,像是有人特意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地试探每一阶楼梯。

我脑海里闪过昨天见到的琳琳,她当时穿着拖鞋,走路没声。

但这次不一样。

这人的脚步沉,偏重在左脚,每次落地都有轻微拖带,像是……瘸了。

我咬了咬牙,掏出扳手握在手里,尽量不发出声音,紧盯着楼道尽头。

然而那脚步声走到三楼时,忽然停了。

我心跳骤然加快,手指用力,感觉扳手都快被我握断了。几秒后,什么也没发生。

不是没动了,是那人也在听。

他发现我了。

我的脑子一片混乱,正想着要不要先发制人,突然一声孩子的哭声打破了寂静。

不是幻觉,是实打实的孩子哭声,从楼上传下来。

我一下愣住了。

这栋楼里还有孩子?

我飞快蹿上楼,轻手轻脚地走到四楼,耳朵贴近最东边的那户门口。里面果然有声音,一个女人在小声哄孩子:“不哭了,不哭,叔叔说他会帮我们的……”

我轻敲了两下门,里面突然安静下来,像是按了暂停键。

我又敲了一下。

这次,有人慢慢走近门边,门内有人低声说:“谁?”

“我也被困在楼里。”我压低声音,“听见你们了。”

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个男人的脸,中年,戴眼镜,表情戒备。

他打量了我一会儿,才打开门。我进去后才发现,屋里还有一个年轻女人和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房间里铺着几条毛毯,中间一个煤气罐改装的炉子,正在煮东西,火苗蓝得吓人。

男人姓黄,是房子原本住户的远亲,这几天来帮忙搬家,结果意外被困。他说的时候一直低着头,语速很快,像是背台词。

我没信他。

但我看得出,那孩子是真的病了。

小脸发红,额头滚烫,嘴唇干裂,一直哼哼唧唧。他们拿不出退烧药,只能用毛巾反复擦拭。

我从工具包里翻出一贴医用退热贴,是我平时随身带的,怕工地上中暑。这玩意儿不贵,可在这里,就是命。

我递给女人,她眼眶一下就红了。

“谢谢……”她声音哽咽,像是压抑了很久。

我没说话,只是转身走到阳台,把破玻璃擦了擦,看向外面。

马路还是空的,跟前天一样,像是被抽干了人类的城市。灯亮着,但车一个也没有,连小摊也没。

我忽然意识到,这栋楼被封锁的不是建筑,是信息。

所有与外界连接的可能,都被掐得死死的。

“你们听过那个声音吗?”我问。

“哪个?”

“音响里传的,说剩余时间,还说什么活下去。”

男人和女人对视了一眼,没说话。

我心里一沉,看来我不是唯一一个听见的,但他们选择了装作没听到。

我没再追问,转身离开。

刚走到楼道口,后面传来女人的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我头也没回:“李志强。”

下楼后,我站在那扇焊死的铁门前,深吸了一口气。

这地方,不是随机选中的。

我是被挑中的。

挑我进来的人,知道我不会坐以待毙,也知道我会尝试逃出去。

所以才给了我一个“选项”——让你看见生,还要让你明白活着的代价。

我蹲下,在门边轻轻划了几刀,把自己藏着的一小节电缆露了出来。接上检测笔,果然有微弱电流。

他们没断电。

他们只是切断了能救命的那部分,剩下的电还留着,用来监控我们。

我心跳猛地快了一拍。

我知道他们在看。也许就在此刻,我的一举一动,正在某个屏幕上实时播放。

我举起头,朝摄像头可能藏着的天花板轻轻点了点头。

你在看是吧?

很好,那你也看清楚,我不会被你们玩死。

我要活出去,让你们看着我,一点一点,把这该死的笼子拆了。

3 三楼有血

第三天一早,我醒得比昨天更早。

不是因为睡饱了,而是胃里开始拧着疼。我只剩一包压缩饼干,每次只敢吃一小块,含在嘴里慢慢化。

水也只剩两瓶。昨晚我跟黄哥那家人分了一瓶,换来了一个消息——楼下的配电室里藏着备用电瓶,是小区改造时留下的。我原本以为早被人抢了,结果居然还在。

我知道自己得快点行动了。

剩下的时间每一秒都值命,尤其是在这种地方,电,就是命。

我把扳手、电线、锤子一一装进工具包,又从阳台拆了根晾衣杆当临时武器,然后摸黑下楼。

配电室在地下一层,靠近垃圾管道口,空气又潮又臭。我踩在楼梯最后一阶时,突然听见地下一声闷响,像是什么重物倒了。

我顿了一下,屏住呼吸贴着墙往前蹭。

配电室的门开着一条缝,门边地面上有一道划痕,像是被什么尖锐东西拖出来的。灯是坏的,但我手里有应急手电。

我小心把灯光打过去,光柱照出一只鞋子。

一只沾满血的白球鞋,静静地躺在门边。鞋子旁边有一摊已经暗黑发干的血迹,顺着缝隙渗进配电箱底部。

我的喉结动了动,握着晾衣杆的手不自觉地紧了。

我往里走了一步,血味刺鼻而来。

屋里没人,但地面有一道清晰的血拖痕,一直通向左侧的储物间。门虚掩着,像是等着我去推开。

我没有立刻动。我蹲下查看血迹,发现血拖出一段后,突然断了。

不是干了,是被擦掉了。有人清理过一段,但没擦干净。

我摸出口袋里的绝缘手套戴上,缓缓推开储物间的门。

门后空无一人。

但我看到了墙角的一张折叠床,上面躺着琳琳。

她脸色惨白,眼神发直,嘴唇发青,明显是脱水了。她的左腿被纱布缠着,血早就渗透了出来,地面是一滩未干的血水。

我蹲下试了试她的呼吸,还活着,虽然弱得可怜。

她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我掏出水,撕开一个湿巾慢慢擦掉她脸上的血污,然后往她嘴里滴了几滴水。她喉头轻轻动了一下,这才睁开眼,看了我一眼。

“你……”她声音干涩,“你……没事吧?”

“我该问你。”我皱眉,“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没说话,眼神游移了一下,最后咬着牙道:“我……不小心从天台摔下来,滚到了楼道口……有人救了我。”

“谁?”

她又沉默了。

我不逼她,只说:“你先养伤,我去看看电瓶还在不在。”

她点了点头。

配电室里果然有两个旧电瓶,一个已经漏液,另一个还完好。我试着接上电线,灯泡亮了微光,说明电瓶还有电。

我不敢动太多,怕他们察觉,只拧紧了接口,把导线穿进楼道里,做了一个简单的取电点,藏在灭火器后面。

能充电,就意味着可以用手机、用收音机、甚至能布简易感应装置。

我需要更多这样的控制点。

回到三楼时,楼道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我侧耳一听,是从二楼上来的,有人跑得很急,一边跑一边低声咒骂。

是黄哥。

他从转角冲出来,一头撞在我怀里,看到我吓了一跳:“你、你怎么在这?”

“我倒想问你怎么跑得跟见鬼一样。”

他喘着气,脸色发白,声音发抖:“刚才……有人在我房门口挂了一串钥匙。”

“什么钥匙?”

“我们那户房子的,但我明明随身带着……”他一边说,一边把兜翻给我看,“你看,真的还在我这。”

我皱起眉头。

有人能精准地复制出他家的钥匙,还能悄无声息地挂在门口,这就不是单纯的威慑了,这是信息控制。

“还有呢?”我问,“有没有东西不见了?”

黄哥犹豫了一下,低声说:“我的笔记本不见了。”

我盯着他:“你记录了什么?”

他迟疑片刻,终于说了句:“我……记录了这几天楼里人的活动,哪户亮灯、哪户放声响、谁什么时候出门,按小时记的。”

我眯起眼:“你为什么要记这些?”

他慌了:“没、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理清楚看看有没有什么规律……”

“有人付你钱?”

他嘴唇抖了一下,没回答。

我没再说话,转身往楼上走。

一进储物间,琳琳就盯着我:“他骗你了,对吗?”

我点头:“他说有人救了你,那人是不是他?”

她咬牙:“是。”

“他做了什么?”

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他想套我的话,问我怎么知道有人在看……我没说,但他不信。他打我,还拿手机拍我……说要用来跟外面的人换资源。”

我眼睛微眯。

她说的这些,在我脑子里飞速拼成了一张图。

黄哥不是住户,他是“记录者”,是给外面“投喂信息”的人。他的笔记是“实验日志”,琳琳只是他用来换筹码的“活样本”。

我转身出门,把门反锁。

我走到二楼,敲了黄哥的门,他还在瑟瑟发抖,见我回来赶紧迎上来:“志强,我刚刚有点吓着了,你不会怪我吧?”

我盯着他:“不怪。”

他说:“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你……”

“我只是来提醒你。”我盯住他眼睛,“我这人记性不好,但有一样记得清楚——别人坑我一次,我能忍。但坑两次,我会让他后悔活着。”

我没再看他,转身上楼。

我知道,现在开始,楼里真正的博弈才刚拉开帷幕。

不是和谁组队,而是先搞清楚——谁,是人。谁,是狗。

4 她不是房东女儿

琳琳的腿伤恶化得很快。

即使我用纱布和止血贴做了处理,她的伤口还是开始发红发胀,甚至透出一点灰紫。不是普通划伤,更像是感染了什么。

我知道,继续拖下去她会死。

但现在整栋楼没有药,没有医生,连干净水都快没了。

唯一能做的,就是从还没被占的户里搜。

我把三楼以下的房间都搜了,空空荡荡。像是搬家的人故意把一切有用的东西都带走了,甚至连洗手液都拧干了瓶子才丢下。

但在五楼的一户空房里,我找到了一样东西——一个破旧的金属箱子,贴着封条,封条上写着“南阳医院 备用药品专供”。

我心跳砰的一声。

我记得这箱子。

去年我去南阳医院布电线的时候见过。每层楼都有几个这种箱子,用来应急抢救、供消防员或应急医生用。

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没多想,一脚踹开箱子盖,里面是乱七八糟的药瓶和破损的塑料包装,但在一堆粉末状的物品下,我找到了三支注射用青霉素和一支完整封装的生理盐水。

我抱着东西就往下跑。

当我跑回三楼储物间时,琳琳已经昏迷,嘴唇发青,全身冷汗,像是高烧到了四十度以上。

我一边给她注射青霉素,一边用盐水为她擦拭降温。她身上虚弱得像纸人,但在我按压她手腕的时候,她忽然猛地睁开眼。

她的眼神清醒,却充满恐惧。

“他来了……”她轻声说。

“谁?”

她闭上眼,喉头颤动:“你快走,黄哥不是普通人,他……他不是住户,他跟外面有联系,他是……‘投放者’。”

我猛地站起身。

“你说什么?”

她强撑着坐起来:“我进来那天,就见过他。他是送我来的那个车上的人……他把我推进楼里,说让我别多话。后来假装也是被困住,还给我水,说是保护我……其实他早就知道这一切。”

我握紧拳头,脑子一片空白。

这就解释了他为什么知道楼里每户的人什么时候走动,为什么能记得那么清楚;也解释了他对琳琳的监控行为;最关键的,是他为什么不怕被困,反而随身带着记录本和备用电池。

他根本不是实验者,他是观察员。

是放进来做“内控”的人。

我感觉到一种被恶意盯上的寒意。

我们是试验品,他是观察笔记的人。

我必须确认。

我悄悄回到二楼,门虚掩着,黄哥正坐在沙发上,用手电筒照着一个小本子写字,嘴里念念有词。

我屏住呼吸,从窗缝里慢慢往里看。

“第三观察周期,第五位目标出现脱离欲望明显倾向,表现为持续向楼顶移动。第六位目标已感染,预计五小时后出现意识模糊,阶段进入B类反应……”

我的脑子“轰”的一下炸了。

他根本不是在记笔记,而是在做汇报。

我掏出手机,打开录像,拍下了他写字和念话的全过程。

可这还没完。

他突然停笔,抬头,看向我藏身的方向。

“你在看我吗?”

我心跳顿停。

他站起身,朝门口走来,声音很轻,却像在耳边:“李志强,你该知道了吧?这里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进来的地方。你进来了,是因为你符合条件。”

我后退一步,手指死死握着手机。

他打开门,看着我,笑了:“既然都知道了,那我们好好聊聊吧。”

我没说话,只是举起手机。

“这东西你是想拿出去的?”他看着我手里的录制界面,轻声笑出声,“你以为外面会相信?你一个工地电工,说自己被困进来,拍到一个记录员念稿,别人会信你还是当你疯了?”

我盯着他:“不信我没关系,我只要有人看到,就够了。”

他脸上的笑慢慢敛了,语气也冷下来:“你想毁了这里?”

“我不想毁什么。”我说,“我只想出去,带她一起。”

“她?那个女孩?”他像听了个笑话,“她早就该死了,是你让她多活了几天而已。她是早期样本,没资格进入最后筛选。”

我走上前一步:“我不在乎你怎么安排谁活谁死。我只告诉你一件事——你别碰她。再碰一次,我杀你。”

他说:“你杀我?这里的电闸、供电、逃生通道我都布过。你以为你能逃?”

我掏出扳手,贴着他耳边说:“你现在还说得出话,是因为我还没动手。”

他退了一步,看着我眼神有些变了。

“你疯了。”

“不是疯,是清醒。”我低声说,“真正疯的是你们,把活人当做数据,把一栋楼当做试验田。”

他盯了我几秒,忽然咧嘴笑了:“你会后悔的,李志强。你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

我没再理他,转身上楼,把琳琳背出来,一步一步往楼顶走。

黄哥没再跟上来。

但我知道,他不会就这么放弃。

他已经开始上报了。

而楼外那群人,现在也该知道了——他们的“变量”,开始反噬了。

5 我们只是被丢进去的人

我把琳琳背到楼顶的时候,她已经昏迷。

天台的门锁是我前两天撬开的,锈蚀的铰链咯吱响着,像是在抗议有人打破了它的沉寂。顶楼风很大,冷得像刀子,我用布把琳琳裹住,靠着水箱边坐下,点了个火。

城市的天亮得慢。东方微微泛白,远处还能看见高架桥上的路灯没灭,一辆车都没有。那景象像是从来没变过,像是这座城从那天起就被按下暂停。

我试着找信号,还是没有。只能靠自己。

我打开随身的笔记本,在琳琳昏迷的间隙写下一行行数据:她烧了多久,注射药物的时间、用量、体温变化、反应……我不确定这些东西能不能有用,但我得留下一点东西,证明我们努力活过。

天快亮的时候,她终于醒了。

睁眼第一句话就是:“你还没走?”

我低头看她:“我还能去哪儿?”

她的眼圈红了一下,又笑:“对不起,我把你拖进来了。”

“别说这种话。”我说,“要不是你,我连这里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看着我,眼神很平静:“那你现在知道了,还打算活着出去吗?”

“当然。”

她咳了两声,声音哑得像破布擦玻璃:“那你得快了。他们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

我看着她:“你以前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他们要把你扔进来?”

她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挣扎。最后她抬头看着我,眼睛清亮。

“我举报过一家私立精神病院。”

我愣住。

“我有个姐姐,当时只是轻微焦虑,被家人强行送进去。后来他们为了赚钱,把她当临床试验对象,每天灌药、做电击,三个月后人就废了。等我找到她时,她已经不认识我了。”

她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钉子一样钉在我心上。

“我当时还在实习,就在那家医院数据中心做兼职。发现不对后把资料拷出来,匿名投稿,还在网上写了帖子。”

“后来呢?”

“没后来。”她笑了一下,眼泪却掉下来,“帖子被删了,账号被封了,联系过我的记者突然离职。然后我失踪了。”

我脑子一片轰鸣。

她又说:“这栋楼,是那家医院所属集团的‘康复实验样本点’,只是换了个壳。他们要试验的,是人在极端情况下的心理与决策反应。”

我低头不语。

“我进来前,签过一份‘治疗评估协议’。他们说要帮我‘重构情绪认知’,我以为是心理辅导,结果被塞进这栋楼。”

她苦笑:“我太傻了。”

我摇头:“不,你很勇敢。”

她抬头看我:“李志强,你想过没,我们这些人,根本不是选进来的,是被挑剩的。”

我皱眉。

“他们不需要正常人。需要的是——没人找、没人管、没人会在意的人。你是个电工,我是个匿名举报人,那些人是落榜生、工地搬运工、外卖员、家暴逃跑者……”

她说着,眼神里透出一种绝望的清醒。

“我们就是社会筛子里最后那点残渣。他们敢用我们做试验,因为知道——没人会管。”

我盯着远处天色,脑子一阵发麻。

她说的没错。

这一刻我意识到,不是我们不该活着,而是他们不怕我们死。

她轻轻扯了扯我袖子:“你别恨他们。”

我低头:“为什么不?”

“因为有用。你现在恨他们,只会输得更惨。他们不是情绪驱动的人,是靠数据、逻辑、模型来运行这套系统。”

“那怎么办?”

她看着我,眼神一点点亮起来:“用他们最怕的方式打他们。”

我看着她。

“你说过你修电的,对吧?你懂线路、信号、逻辑板、电磁干扰……”

她一字一句:“他们需要你留下来当样本,但你可以让他们的样本失控。”

我的手指慢慢握紧。

她的脸有些苍白,但眼神比天边的光都亮。

我从背包里掏出拆线钳、电笔、电阻片,还有我一直藏着没舍得用的备用锂电板。

“我们先做什么?”

她勉强一笑:“先让他们以为,我们已经死了。”

我明白了。

她要的不是逃跑,而是反制。

她要我们成为“系统性死角”。

她要他们看着我们死,却在另一端收到完全相反的信号数据。

这是一场信息对抗。

我很久没有这么清醒。

我开始布线、接电、计算时间延迟、布置反射点。我用他们的电路系统做陷阱,伪造生理信号反应。把旧体温计贴在热水袋上模拟体温,把心跳传感器绑在天台的震动开关上——只要风吹动,它就会以每分钟八十次的频率轻轻震动。

琳琳在旁边用口罩包住手机,调低亮度拍下这些过程,用她那只快没电的手机写下一封“遗书”,贴在水箱下方,用水渍模糊字迹,制造一种她已绝望自杀的假象。

最后,我把一切接好,拉动开关。

所有数据——她的生命体征,我的移动轨迹,心跳频率,全都进入静默、死亡状态。

我们,在系统上“死了”。

她靠在水箱边,笑着问我:“你信吗?他们会信我们死了?”

我看着头顶那块摄像板:“不信也得信。”

她闭上眼:“那我们接下来去哪?”

我指了指地面:“楼下,三层东户。那是唯一一个有封闭暗格、通风口能掩体的地方。”

她看着我:“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第三天晚上,找水的时候。”

“那你为什么一直没用?”

我转头看她:“我以为那是我的退路。现在,我知道了,那是我们的前线。”

她靠在我肩上,轻声说:“那我们要打赢他们。”

“必须的。”我说。

风吹过天台,带起一角灰尘。

监控屏上,曲线变平,信号断流,系统标注:“目标003、目标006:反应终止,判定为死亡。”

但我们,正一步步走下天台,走进他们最看不见的盲区。

6 敲门声来自下面

第五天凌晨三点,暗格里没有灯,我和琳琳窝在三层东户的壁橱后面,靠一只改装的废弃小电扇通风维持氧气。天花板开始渗水,空气里都是发霉木板和铁锈的味道,但比起外面,这是全楼最安全的地方。

我断掉所有与主电网相关的接触点,把楼道的两条供电线错接,制造出局部短路假象,让系统误判电力故障。同时接通备用电池,在壁橱里搭了一套临时低频电磁干扰器,把任何试图搜寻我们体征的信号屏蔽掉。

琳琳的状态稳定下来。她体温恢复了三十七度四,伤口结痂。我给她配了个简易拐杖,她练着能慢慢走几步。

但我们知道,这种静默不会持续太久。

第五天下午,一楼传来异响。

我和琳琳正在记录时间点,当第一个铁皮撕裂的声音出现时,我们同时停笔。

不是脚步,不是风,不是水管,是那种一整块金属被硬生生从水泥地面撕起的声音,带着极强的摩擦感。

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我缓慢合上笔记本,手摸向工具包里的扳手和电击棒。

我知道他们来了。

不是系统,不是观察,是清场。

琳琳没说话,只看着我。我给她打了个手势,意思是别出声,准备撤离。

我们没有路可以逃,只能往上。

壁橱的背面通向四楼的一条旧通风管道,我花了两天时间清理了里面的灰和堵塞,现在勉强能爬。

我把琳琳送进管道口,让她先爬,自己随后跟上。

刚钻进去,就听见楼道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不快不慢,一步一步往楼上走。

管道里的每一厘米都像在磨皮肤,铁板锈迹刮破我手背,渗出血来。但我不敢出声,只能咬牙往上爬。

楼道的声音越来越近。

我听见有人说话,低沉、男声:“003号样本,已判断死亡。但楼道空气变化异常,疑似数据伪装,排查重点楼层:二至五。”

另一个声音接话:“目标逃生概率为5.4%,优先清理通道入口。”

他们不是来搜的,是来杀的。

我爬得更快,手指在管道边锋利处划出一道血口,疼得我牙根都发麻。

琳琳在我上面,突然停了下来。

“前面卡住了。”她压低声音。

“往右转,有个侧管。”我说。

她调整了方向,终于往侧管滑过去,我也跟了过去。

当我们钻进四楼侧卧室上方的排风口时,楼下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他们炸开了储物间。

我的心一沉。

琳琳的声音很小:“那边的布线还在吗?”

“在,但掩体没了。”

“那我们要快。”她说。

我点头,从工具包里取出备用干扰模块,拼上信号放大器,接入楼内通讯总线。

我们要做的不是逃,是把消息送出去。

我打开备用小屏幕,屏幕连着楼里残余的一条广播通道。我输入指令,设定频道干扰,模拟电台波段。

我不确定能不能成功,但只能赌。

我按下发送按钮,楼外某个频率如果被接收,就会收到一句话:

“ED楼内实验目标造假,存在样本干扰与清场行为,编号003、006仍存活。”

发送完成的同时,楼道里传来新的响动。

他们搜到了四楼。

我把设备藏好,牵着琳琳躲进床下,身上盖满被子。

脚步声进了屋。

两双,不急不缓。地板微微震动,说明他们带着装备。

有人站在窗前,说:“四楼排查完毕,无生命特征信号。”

另一人:“交叉对照003号行为记录,确认其具备高逆向潜力,可能具备反向干扰能力,优先清除。”

窗户被打开,风灌进来。

我捏紧手里的电击棒,准备最后一搏。

却听见一个不同的声音从耳麦中响起,语调急促:

“检测到异常信号外泄,伪装编号003、006已被外部接收确认,终止清场,进入封控模式。”

我听见那两个清场者对视了一下。

短暂的沉默后,他们迅速离开房间,脚步急促下楼。

我松了口气,却没敢动。

直到他们的声音彻底消失,我才缓缓从床下爬出来,脸上的汗已经湿透。

琳琳扶着床沿坐起来,脸色苍白,但眼神发亮。

“你成功了。”

我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把备用设备重新收拾好。

我们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胜利。

但这也是我们第一次,让他们退了一步。

我从口袋里摸出那块芯片,芯片里记录着整个楼层的电力改线图、设备接入时间、生命信号伪装参数。

我把它交给琳琳。

“我们下一步,不只是活着。”我说。

“是让他们,为我们活着的存在付出代价。”她接过芯片。

窗外天亮了。

这座城市终于第一次,收到来自这栋楼的呼吸声。

7 我活下来了,但不是我了

我和琳琳从四楼回到三楼的那天下午,阳光破例地照进了楼道。

光线从楼梯拐角的窗户透下来,照在早已斑驳的地砖上,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长。那一刻我才意识到,这栋楼自我们被困之后,这是第一次有完整的白昼。

像是某种默认的信号,宣告着阶段结束。

清场队消失了,广播通道静音了,摄像头灯光不再闪烁。整栋楼变得奇怪的安静,就像一场收尾。

但我知道,这并不是他们放过了我们,而是他们开始准备把这里“擦干净”。

他们不会放过任何证据,包括我们。

“我们得走。”琳琳靠着门框站着,说话的声音里没有犹豫,“下一步是物理清除。”

我点了点头,继续调试我的那组中继装置。

城市广播已经接收到我送出的信号,虽然频道是被屏蔽过的,但一旦有人录下、传播、转存,事情就不再能简单压下。

他们的延误,已经足够我们制造出口。

“还有多少时间?”她问。

“最多两个小时。”我看着仪表盘上逐渐升温的线路,“之后这栋楼的电路会完全烧毁,系统自毁。”

琳琳没说话,过了几秒忽然轻轻笑了。

“其实我从来没想过,能走出去。”

我扭头看她。

“我原以为,就算活下去,也不过是换一种方式死在外面。”

她坐下,靠着我旁边的墙,把头抵在膝盖上,“可现在我不一样了。我想走,我想出去。哪怕等着我的是更难的事。”

我看着她,忽然开口:“你出去以后,会怎么做?”

她没有抬头,只是笑了:“我想……把自己留下的东西收一收,找我姐。”

我点头。

“你呢?”她反问我。

“我不知道。”我说,“我只是觉得,我不能死在这。”

“你还恨他们吗?”

“不是恨。”我回答得很慢,“是我不接受。他们把我们当成变量,数据,标本,我不接受。活着的,不是样本,是人。”

她看着我,眼睛里有一层水光。

“那我们就把人这个字,活得彻底一点。”

倒计时还剩三十分钟。

我把所有线路都接入封顶电流,启动延迟熔断程序。主控制模块被我拧下来包好,放进旧手包里。

那是唯一能证明我们经历的记录。

走出楼道那一刻,整栋楼静得可怕。

像是一口已经掏空的棺材,等着被钉死。

我们没有回头。

从顶楼的北侧风道通风井出去,我和琳琳花了二十分钟,才翻越出围墙。外面是片荒地,工地早停工,围挡半倒,只有远处几栋高楼还亮着灯,像无事发生。

我们在城市边缘行走,无人识得,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后来,我们坐上通往市区的公交,司机是个中年男人,皱着眉看我一身脏污和满身血迹,却一句话没问。

车快开的时候,琳琳靠着车窗沉睡,我握着她那只贴满药布的手,感觉到她微微颤抖。

我知道不是冷,是一种从崩溃边缘活下来的后遗反应。

我们从不是英雄。

只是一群被抛弃、被选中、被强迫活下来的“剩余”。

回到市区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我们没有报警,也没有去医院。我们知道这件事不能立刻捅出来,他们的手能从楼里伸进系统,也能从系统伸进病房。

我们躲在一个废弃的图书馆楼顶,小心翼翼地藏着那块芯片,等外界的信息开始发酵。

那天夜里,一条匿名网帖出现在某个论坛:

“ED楼实验项目存在极端伦理问题,编号为003与006的实验对象并未死亡,数据存在伪造。附相关信号截图、电路拓扑图、设备操作路径、语音识别文本……”

没有署名,没有源头。

不到十小时,帖子被删除。但十分钟内,已经有人备份、转发、打包传播。

他们删得了一个平台,删不了所有人。

一周后,新闻播出一则模糊的“城市老楼改造争议”新闻,三个字都没提“实验”或“样本”,但镜头最后一帧里,我看到那栋楼在拆除之前,门前站着两个戴口罩的人,模糊的背影中,有人拉了拉衣角。

是琳琳。

她站在那儿,看着那栋楼被一点一点拆掉,像是在告别什么。

我没去。

我在另一个城市,换了名字,换了手机,把那块芯片藏进一只废旧插座盒子,埋在我租住的公寓楼下。

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再找到它。

但我知道,我会继续活下去。

像人一样。

有时候我半夜会醒,听到楼下有车开过,轮胎划过水泥地面的声音像极了那晚清场者上楼时的节奏。

我盯着天花板,闭上眼,默念:

“我活下来了。”

但心里清楚,那天走出那栋楼的李志强,早就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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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更新时间:2025-06-11 20:2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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